顾偕:用心音破译一种博大文化的远古之声

2020-05-29 11:41

用心音破译一种博大文化的远古之声
——评广东诗人顾偕长诗《太极》
 
 
张况
 
 
 

 
我相信,诗人一旦从现实回到自己的梦中便生龙活虎起来,可上天下地,可揽月摘星,可飞檐走壁,可腾云驾雾……,而一旦由梦中回到现实,便会沉重得不苟言笑,只用冷眼和沉静的内心领受世事的侵扰,不温不火而包容一切,正襟危坐却心忧天下,行止于天地之间,用母语阐述其中的快感或涩意;进出于古今之内,用乡音缀染其中的博大或渺小。比如替一个传说正名,比如对一个典故流泪,比如因一节失传已久的历史顿足,比如为一种博大精深的文化癫狂……这些一切的一切都是诗人所能做到的事情。
我深信,大自然的启示远少于诗人对大自然的感悟。一道闪电、一声霹雳、一场瓢泼大雨;一个脑袋、一个想法、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一句母语、一种文化、一个不朽的回声。当自然与心灵契合成一种永恒,诗人宁静的双眼因诗意的春风吹拂而幸福的合上。至此,一切努力都成为幸福的眉批,而被诗句统领着的诗人的脑袋及躯干早已乘上文化的快车驶向远古和迢渺。
我坚信,顾偕是我所认识的诗人中最具人格魅力和最有语言魅力的一位。他的诗可以让一位滔滔不绝的雄辩家立刻哑口无言,他的诗也可以让一位一声不响的哑巴顿时滔滔不绝;他的诗可以让一个自命不凡者马上闭嘴,他的诗也可以让一个真正的博学者刹那间变得孤陋寡闻。这种魅力直接得益于他对中国古文化的深刻体悟和领受,作为一种文化的吸附,他的诗句往往也只有他脑袋中某条神经以外的一种碰撞的声响,除了他,还有谁会枕一席清贫,青灯黄卷,对一种文化以全新的意念为其重新命名,并以诗的名义在一种精神的支撑和庇护下,深邃地在文化的内部潇洒而耀眼地飞翔,留下几千行铭文般的脚印,布满诗坛人迹罕至的地带,令人感动,令人振奋,令人耳目一新。此等琴心,试问,几人能识?
 

 
抒情哲理长诗《太极》是诗人顾偕用3000个日夜如凤凰涅槃般精心描绘出来的一幅长卷,里面熔注着诗人不懈的身影不屈的想象不朽的文化积淀,包容了诗人对天地、人性、生命、灵魂、思想、信仰、自然、命运、战争、和平、风俗等等的感悟认知和看法。绵长的诗意给古朴的意象以清新的书写,在时光隧道的任一断裂处蓬勃地生长出别一样风情的文化画卷。可以说,长诗《太极》是中国诗坛近十余年来难得一见的长诗中的精品。在人文精神的迷茫和陷落迹象愈益明显的今天,卧读《太极》委实是一种充满快感的精神享受。戊寅年五、六月间我把《太极》读了三遍,作了些笔录,现记之如下。
“乾”卦被诗人赋予《沉睡的诱惑》。“当暮色漫过/这片没有种子的黄土/梦游者穿过那/涂饰着兽吼和禽鸣的空间/以巨岩坍毁的姿势/不自觉地终又回到/循环着同族细节的归巢了/许多不能吃的绚丽的嫩芽/于冷雾中似乎在相思着什么/屏息仰望/高高的星辰/一枝黑暗间含情半闭的草莓/忽然撞入他经年不断的沉浮/那股能使人,仿佛/一下成熟的暖和的酸甜/平衡了他富有的急躁/尘埃同道路,仍在作/殊死的较量/昏聩的英雄们依旧在为/某种悲壮的绿意/用抒情的覆没辨认着/自己淤血的童话/他身旁爬满了无数双/想记述美学的小手/他的腹部因为波动着挽歌和哲人的梦迹/至今不能站起/赶在十月赴难的前夕/去朗读一段充血的玫瑰故事/地下深埋的黎明的信使/所有内脏或许都已/化成一种符号了/在他理解与不理解的悼念时/再度以泛起的幽光/提醒着一切……/王者跟百姓均有各自/执意想酿造的结尾……”
时间作为任何一个过程的真正见证,其无可替代的地位比一切有准备的细节朴实和可靠得多,那些符合于进化的过程只是牵强于时间背后的干枯的比譬和想象。诗人着墨之始便以时空的概念统领诗句,用可靠的光阴见证“沉睡”之前的意象,显得古朴纯真而切实可信,既定的地域之内,梦游者的身份显得非常重要而且突出,土地的颜色、梦游者的脚印、兽吼和禽鸣,这些意象都是后于时间而前于梦境的摆设,是坚硬的时光之蹄造就了这一切,梦境之前是沉睡的起始,两种征兆通往梦境之前显得平静异常。“乾”和“斡”并从倝声,斡者,转之类名,古人想象天随斗转,以北斗为天之枢纽,象征天体,《周易》对《乾》卦的判断是:元始、根本的、亨通的、和谐有利的,真正坚固的。乾阳的元气,万物均依靠它开始生长,使万物的本性和生命得到确定,并保持自然和谐。诗人深通时间的隐喻,用心观察着天地间发生的一切大大小小的变化,用巨岩坍毁喻天地之始,用绚丽的嫩芽,感怀阳光和星辰的恩泽,用含情半闭的草莓那暖和的酸甜思索当初令人皱眉蹙额的沉沉浮浮,寓意深刻而平实,让恶意和仇恨远离美好开端,进而远离沉睡,远离梦境。设置司空见惯的较量,是为了平息一场淤血的童话,让最真诚最稚嫩的绿色以美学的形式展现在杀戮和赴难的时间内部,衬托一种潜伏着的原义,并在梦境到来之前守口如瓶。
诗句的徐疾不以情节而推进,而以时间为先导,且行且停,自言自语,极言孤独之于诗人的深沉,孤独使诗人有许多古怪的念头和想法。天体运行,刚健有力,永无休止,诗人以君子自况,祈望以静制动,实现天道。诗句中昭示的哲理仍然较为明显地证实了这一点。……梦游者很想知道/他同所有物质相持的/空间是哪种隆重的距离/可他的颤抖/穿不透一切佯装自由的同盟/……/一种对语言的忍让/迫使他放弃人类高筑的堤岸/……这个过滤颂歌的梦游者/一直在谅解中巡视……他不止一次诧异地发现/自己蜷曲的质感,由于/让许多迎接偶像灵柩的人踩着/长久地只能使他/背朝着自己的火山口/默默弹响一曲/人性的葬礼/是的,他的眼睛失神了/如同稍作休眠的蜥蜴/多少可怕的目的/使他无言以对……
诗人顾偕一直以梦游者的身份进入想象,并随沉睡的诱惑默念目前所进行着的过程中,究竟有没有伟大和速朽,有没有颂歌和葬礼。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行进的深入,梦游者想弄明白的事情便越来越多,并越来越复杂,以至只好在“谅解”中巡视。诗人僵硬的舌头再难用语言述说什么,只好靠美好事物的聚合和死亡的葬礼的对比,来迎合内心的震动,进而化解诧异的发现,诗句之间的距离使停滞的美以惊人的速度重返精神的家园,当诗人发现了火山口,发现了灵柩,发现了可怕的目的,坦呈的人性光泽顷刻被一种寻思的冲动占据了,以至失语而无言以对,诗中“隆重”一词断金切玉,使诗句妙趣顿生,蜷曲的质感成为事物的主干,诗情由是而深入演绎的本能。
“梦游者,在他/硕大浑圆得失去了语法的/深邃的独白里/只得伤悲的向这/不屑于重建什么的人类的位置/宣称平凡,是个多么大的——错误!/……,……梦游者无语而立/他既不想还乡/不想回到似乎无误于什么的/生活的日常中去/也不愿在/一切确定的真实的矛盾的碎石上/跌跌撞撞地将自己/再度燃成庸俗的火焰/……/梦游者只得满怀一种/祭奠预言的神圣/以他那多少回在承担的决裂中/所赢得的岁月主人的身份/闭上眼拿心灵缓缓地看着/时代的所有这些远非神话的/迷人的磨牙/……梦游者也许终身要被那/回翔耳畔的/世界孤独真相的嘶叫/永无止境的强吻/以致由他自己,彻底地/将那种死亡的贞操/毫无痛感地/一一谱成情歌……如果变化的不是强盗/如果闪烁的不是战争/梦游者会和善的邀请,每一只/在白昼觉得很累的/探索的蝙蝠/共享一次/本质的晚餐……,而我,偌若不以一个/梦游者的形象/出现在你们/只有于沉睡中,才稍稍摆脱/被耀眼利润追擒的神经丛中/你们/会朝这/不以黄金为许诺的真理的诱惑/蜂拥而来吗?”
作为梦游者代言人的诗人一直十分有趣十分惊险地应付着梦境的行路中出现的奇形怪状的事事物物,在诗人精神的地窖里发芽着坚强的秘密,这种秘密是记忆深处清醒的疤痕,它掩盖着梦呓掩盖着梦魇,掩盖着白昼,并以四季和谷物杂草的再生使梦境的主题显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诗人是神话的构建者和揭穿者,在神与人之间、在物象和意象之间,诗人的一个喷嚏就能惊天动地。在对真善美的认识和珍视上,即使最愚笨的村夫和最残忍的酷吏也许都还懂得天地之间确实有着美好和高尚的事物存在,诗人借梦游者之口说出内心大树荫蔽下的真话确实需要极大的勇气。要做到用典无痕,说理在理,并以经典的名义使道德、君子、世俗、功名、欢快、苦闷、斗争、杀戮、精神、肉体套上“不以黄金许诺的真理的诱惑”,这断非常人之举,亦非常人可以所为。知道进退存亡之理,又不迷失正确方向的人,这恐怕应是诗人所要歌颂的梦游状态下的圣人了。
 

 
“兑”卦被顾偕喻为《愿望是匹野马》。“兑”,徐锴、段玉裁,朱骏声均训“悦”,这是谈邦交之卦,卦辞只有贞兆而无贞事。诗人这样写道:“由此,在至尊的习俗/坠落的那一刻/人的寓言便从天性苏醒的阵地/旋转起,向往/冒险的紫光/光明的古曲通过那些/并未结束的遗骨/潇洒地吹拂着流浪的风景/使已往虚弱的命运的战士/开始感受到/开裂的地狱,不仅仅/都是无力的告终/……愿望的野马在万象森列/荒凉的文明的空隙穿越/充沛的气势/不是为了能于这/纵横着愚昧犁沟/而忘却挑战广场前轰动/却是不计私利的,为了/那些一一被权力吞没的思想/来不及光大的/表达……/在这考验人类灵魂的片刻/片刻的世纪末/成熟的天空以极度鲜明的蔑视/首先除去了千百年来/强固在生存者周围/不该经受的迷惘/……哦,让那些/安于被失落抚养的玄思的琥珀/静悄悄的就在他,再也/不想冲动的自赏的泥沙里/维持那种/所需追悼什么的仪式吧/这类不会被末日和来世/打扰的辛苦的木偶/人类改变现实的事业/对他们来讲,就像座/强迫给小丑的/伟大的坟墓……”
《周易》对邦交问题主张和平相处,反对侵略,侵略者、威慑着、和谈的破坏者总是没有好下场的,喜悦是为了有利于正道,所以应上顺天理,下应民心。诗人顾偕驱愿望之马,驰骋广阔天地间,手持坚锐利器左冲右突,似要与邪道歪术等一切邪恶的东西决裂并厮杀,让邪恶无处遁形。人的寓言往往是警世的、醒世的,寓言的旋转是为了让世人保持清醒,保持既定程式中善良的秉性,人类至尊的习俗是后天形成的,先天的一切只是一种既定的预言而已,人类之于自然,无疑是一介“虚弱的命运战士”,其勇敢程度与其征服自然的程度相近。人不能俘虏自然,而自然常常将人俘虏并杀害,这种原始的初衷其实一直在接近诗人的主题,即愿望是一匹野马。
诗人在诗中所要表达的主题通过一系列诸如冒险的紫光、流浪的风景、发芽的影子、离情的鬃毛,再生的惊骇、完美的谎言、名人的青砖、悲观的价值、吞没的思想,忠实的钟声、鲜明的蔑视、实际的裸体、愿望的史诗、玄思的琥珀等等复杂的意象使之得之顺利地实现。诗句与诗句之间巨大的艺术张力牵扯出诗人怪诞的诗思,在诡诘的迂回中突然将维持追悼的仪式定格在末日和来世,用辛苦的代价挖掘小丑的坟墓。坟墓因漂亮堂皇没有悲伤情调而显得伟大,在诗人看来,构筑宫殿和挖掘坟墓都是一种无奈的选择,被拥戴和被掩埋者往往是一些曾经费尽心思绞尽脑汁而无法实现理想者。我想,那些可歌可泣的故事不也是时常被人类从一个宫殿的角落里或从一个坟墓的深处不经意邀约出来的么?果断的舍弃如同治好了一场小病,执意的迷茫如同大病无可救治。诗人在诗中极自然地寄于了这样一种朴素的哲理。
“也许真有一天/诞生,不再意味着疯狂/压倒无耻的颤音/将引导所有的感情/穿越恐惧……当一匹匹愿望的野马/完成了它们千秋的旅行/新生的灵魂的秩序/便会立即告诉/先前所有的幸运/河流,是怎样的一个心脏/百川的想念,又是/如何必然的一种生动/是的,任何深刻的战役/自古迄今都没法保证/倾向同等的和平/……愿望的野马/只是层出不穷的喜剧的变故里/一个永远出走的观众/……流放的土地善于摇摆的收割/再也尝不出岁月的/滋味/你是否在通往失去的乐园/你是在试图于天明之际/忘掉被否定解放的泪水/进而跟随愿望的野马/去朝一片衰草的生命王国/远征吗?……哦,人类人类/在所有循环往复的观念下/强制性前进的/荒谬的后裔/你们被一系列彷徨的语链/重重锁住的傲慢的修辞/该如何将那,早已/被虚无抛入折中深渊的呐喊/继续对自己困惑的前景/展开呢/……/若是信仰能代替,我们/接近尾声的分裂的思想/任何愿望的野马/定会在一种/友情忠告的荫护下/选择昔日/未曾感到过的神明的。”
使人归服为悦是一种威慑主义,虽然不一定武装侵略,但总不是平等待人,必然会引起四周受威胁邦国的不满,顰眉蹙额,顺伏于人,这是不得已的事情。诗人顾偕以大无畏的精神在诗中状物拟人,以恢宏之势掩杀恐惧,穿越迷茫,完成愿望之马不朽的千秋旅行。想象的翅膀把诗人带进失语的时代,让无法忽略和轻视的深刻战争平息在新生的灵魂秩序中,国与国之间不发生战争、不能和平共处,人与人之间也是如此,小的摩擦容易互相谅解,而关系一旦恶化就难以作出具体切实的协定了。诗人在诗中要表达的正是这一指导思想。诗人深知人类迄今为止的战役的残酷,故极力扮演着一位和平使者的角色。人类自我的杀戮和戕害是造成恩怨和仇恨的根源,他们的呐喊声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对自相残杀的竭力控诉,一种信仰由是而升腾至诗人的脑袋,愿望的野马终归将诗人带进了接近尾声的祈祷中。诗人的思想开阔而硬朗,诗思极有韵味地嚼食了语言中最好的养份,炼句和修辞使诗人的技巧趋于阔大而无痕,稍嫌不足的是诗人对上帝的命名无法让过分精明的现代人抛离工业文明的轻视和讥讽,看来,信仰自由有时也会造成一种盲目或无知。
 

 
“离”卦被诗人喻为《模糊的猎手》。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个体思维仅仅能理解日常的概念和有准备的心情,任何模糊的颂歌都无法胜过文化大背景下诗人用诗句创造的奇迹。猎手射向猎物的子弹或箭簇不偏不倚地结束在愿望的终点上,对猎物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且看诗人顾偕如此道来:“可你仍旧在做一名模糊的猎手/不愿放弃躯体/忸怩的滑动/你的双手日夜狂敲着/已被自己的期待/夷为平地的欲望/飘逝的夕光没留下任何遗骸/只有无穷的惊讶和倾斜的骚动/还在同你/孤独的繁忙对话/岁月始终不会垂落/起点和终点,仿效四季/在分割你生命/蔚蓝的歌谣/如果你曾经有过伤口/那绝不是野兽呼啸的杰作/而是一种蔓延在你/迷醉的焦点上/渗入到你纯洁中的/贪婪的纪念/……所有的存身之地/不过是陌生的重复/无数的猎手绊倒为泥/又有无数的猎手,相守于/永不退缩的沉重/世界最初的敌意,越过/平安的阴影/缓缓朝封闭的笑脸追来/……猎手在祈祷中/磨砺着他箭矢的梦/他一生看不定目标/看不定真正属于自己的完成……/也许只有刻苦的前进/他才能找到,自己/不是模糊的证据……”
诗到这里应是一个状态在自然力量的呼唤和感召下清晰的停顿,一切作为猎手的陪衬的教条在这里都显得模糊而不可信,只有诗人清醒的醉意才是最能用真实语言来表达的期待。诗人与诗句之间、诗句与猎手之间的交流和互答使时间并不偶然地成为一个明白晓畅的过程。这种过程是心灵与对话在和世界作长久对视之后所表现出来的真实而确切的意义,这种意义先于感觉和灵魂入住诗人的内心,因而显得模糊而无助,也更加使这种意义趋于强调语言之外的审美。
不愿放弃躯体的模糊的猎手是自己身体柔美线条的守护者,猎手的欲望繁殖着肥胖的期待,在手足无措之后,偶尔表现出来的敬重生命的想法可以填充一种争论和沉思,猎手对征服和占有似乎感到疲乏,因此,沉重的负罪感再次模糊地走进猎手的内心,并且让猎手经受一种永不退缩的沉重的打击。生命和爱仍是诗人歌颂的主题,表现在致命的高尚打破一切回味完全成为一种可能之上,因此,坚持柔顺的德性成为诗人内在的追求。看着猎手因模糊而日渐纷繁的思路,诗人忽发奇想地在诗中植入猎手一生看不定的目标,掀开压在心头的一页沉重的历史。猎手想尽早结束杀生为食的职业正是模糊趋于清醒的一个明显的过程。诗人藉此而想教化天下,转可耻的杀生念头而为冷静的善意,转内部阴虚而为外部阳实。诗人在诗中竭力构筑的正是一种这样的人道,它使暴烈的猎手的神经恢复清醒,并将目光停留在猎物的伤口上,使猎手赶到枪口的可耻和恐怖并使之产生强烈的悔意。由是模糊的意象遂又清晰开来,诗味也愈发浓烈了。
“……猎手在自己冤抑所编造的/托辞中,一下/把引导自己的可畏的信念/无辜地推出/身体之外/“我在为谁践言/与我同去的又是什么?”/猎手望着款留他的/众多花朵/第一次在蒙蔽面前/学着裁判自己/……世界末日剩下的/只有艺术/而一切猎手的自传/不过是灰烬里/几根/狡猾的骨头/……闲着的垂柳从不指望/要有一副脊骨/行人出奇地冷静/几乎谁也看不出,谁有/终天之憾/然而这正是他们/无法自量的模糊,和/难以清晰的绝望/……/现实,是个没有眼睛的/干燥机体/它的年迈,不应/成为你反应模糊的理由/深刻从不在猎手中诞生/宽敞的花园,是艰难/凝缩在你胸怀的天空/你目睹过的所有角落/都曾是顽固,而/赋予了你思想的祖国/尽管你一直怀念/那似乎从未给你/带来过什么混乱的单纯/乏味的世界/毕竟不是生命可以拒绝的/地下室/理性的大门早已为你大开/不安,只是因为你无法/表达自己。”
我在缅想,诗人是以一种多么博大的胸怀去包容人世间发生的一切大小事情?在除了骗子是真的,什么都可以渗假的当下,我究是看不出有哪一位诗人还会以拯救苍生的思想为己任,担当被耻笑和讥讽的角色,将一行无法用药物可以疗救的病句从世人的躯体中剔除,抑或将一行大悲悯的低于人类视线的泪从世人傲慢而无知的眼眶中读出善意来,除了顾偕。诗人所能做到的和正在做的便是这样的枵腹的正业,诗人不懂利润,所以注定要孤独得行走在前人未曾行走过的充满坎坷和险阻的前路,并且没有任何理由不接受沿途荆棘和蔷薇慷慨的赐予,也并且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上苍那遍布诱惑的鲜艳在诗人愤世嫉俗的双眸中轻浮的摇曳。诗人是布施的高僧,而猎手只是听经归化的对象,至于猎手的想法和做法,具体到思想的高度和手段方法上,仍是诗人思维的极好载体。因此,猎手的爱憎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诗人的爱憎,也因此,无论自卫或进攻,最终良心都要受到监护。诗人顾偕,在用自己的大脑思考的同时,也为猎手制造了许多托辞。在颂歌唱起之前,诗人热爱生命、热爱和平、热爱祖国的想法一直在猎手的脑海中敲出锵锵的钝响,并为一次难得的清醒作空前壮行,诗人讨厌如垂柳般没有骨气的人,垂爱追求理想敢于冲闯的命运战士,当然,诗人更热爱和平。
在模糊的猎手口里,诗人得不到过多的安慰,而在猎手还不算模糊的脑袋中,诗人以独唱者高亢的嗓音叩开了人类关闭已久的可耻的占有和杀生的闸门,让公理和正义迎风而立,填充猎手目睹过的所有的角落。大同的思想是诗人严肃的经典,诗情在经典面前自由地走动。顾偕将生命无法拒绝世界视为至宝,故当理性的大门敞开之时,强有力的秩序显示着诗人复杂的内心所无法拒绝的复杂的想法。诗句在完成一种耶苏式的告诉之前,早已被当前的猎手模糊的影子给世界涂改掉了,剩下的也只不过是凋残的时间概念和无法表达的羞涩的模糊罢了。从技巧上看,这首诗仍属上乘之作,而从语言来看,表达的闪烁性和思维的跳跃性,使诗人的思想得到淋漓尽致的张扬和释放。顾偕炼句的功力由此可见一斑。
 

 
    “震”卦被诗人顾偕喻为《知识的奴隶》。诗人写道:“我们已失去原始的睡眠/焦躁如号角奔越/正照着我们/渴慕高塔的额头/昨天,始终模棱两可/凝固的城市/不再有目的/迷乱的告别在言语的躯壳内/重聚软弱的耐心/记忆在空中/与一曲曲破晓的歌/总朦胧地分手/……/凛然走过的文字/命令着你们这些/生命的漂泊者/在攀援神秘的苍白前战栗/往事没有窗户/……/知识的奴隶听不到召唤/他们在不具防腐的/文明村落前/静静等候/解释之舟的到来……/丧失感觉的学者独居生命之外/空腹吞服者/永不满足的意义/……英雄与时势/是所有知识的奴隶/追忆风暴/……/一本书,并不能代替/流放在知识中的寂寞的起义/……/宇宙什么也没对我们说/更何况我们自己挑选的春天/不过是幅/火中的图画/事实是,多年来我们/一直在无目地航行/……/精致的木棺从大地浮起/倾注着逃离思索的/知识的奴隶爱戴的恐怖/然而茫然并未就此退朝/……/一切人类知识的礼物/不可能都由你/随意带走/当你靠近它们/切勿以崇拜换得安宁/已知的礁石,永远/抵不住未知的激流/……”
人类失去原始的睡眠是因为有号角的声音奔越,大自然雷鸣的时候,当初的人类被吓得魂不附体,当一切回复平静,哑然失笑便又占据了人类的内心,在精神世界里,处变不惊不会使蒙昧的人类在混沌初开时就具有这一品质,人类几千年发展的历史证明了这些。向前和向往未来,其走向是一致的,可见知识在人类之初担当着十分重要的角色。那么代表人类文明程度的烙印就仅仅是知识所留下的痕迹吗?显然不是,它有的还是人类自身经验的自诩在无助时衍生的动力。诗人顾偕说:记忆总得与朦胧分手方能更趋向清醒的智慧。往事为知识预留的窗口可以透视轰然洞开的原始哲义,文字是构成人类文明的基石之一,人类不分卑尊,心灵在死寂的时代,盘问和怀疑先知是毫无用处的,只有求救于生活才是理智的选择。人类其实是知识的宠儿而非知识的奴隶,因为人类有思想,能说会道,还有喜怒哀乐等等,而最终为什么有些同类都要沦为知识的奴隶呢?那是因为自身能力已经退化到不足于与知识为伍的行列,似乎节令、农时之外的影响都不及知识的直接渗入,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人类的脑袋一旦退化到仅为负载知识的手,哪怕它再灵巧,也难以挖掘世上所没有的日子,人类因此而徘徊退步,使仁者无法见仁,智者无法见智,这种力量在今天看来是相当可怕的。诗人在诗中极言知识和文明之间的必然联系。一切科学的,有规律性的总结都是对人类的贡献。譬如人类在了解雷电之前,往往被大自然的这种巨响和巨大亮光所恐吓,而当知识走进脑袋逐渐驱走蒙昧,泰然自若、从容不迫便以名词的形式走出蒙蔽趋向理解的大背景。
诗人在诗中很自然地为理智鸣锣开道,歌颂真理和智慧的冲动占据着诗人当初的预言:人类正在不断走向进步和文明,虽然这过程是漫长的。知识的地位通过人类实践的渠道而确立,接触者只要有思想就不致沦为它的奴隶,这是可以相信的。
“我们在阳光下仰赖的讲坛/难道不正是输赢了/无数回合的/辛酸的诡计/……需要重生的脊髓/搜索不到手术的节奏/感觉的荷尔蒙,使你/在没有上帝的宗教里/日益发挥得/像个/理想的机器人/我们的口袋/谁都不曾装有,那种/能在未来的障碍前继续增值的/知识证券/……//来吧,让我们一起/从苍茫里出发/一起抛开知识的绞索/让几乎窒息的生命/在冷光粼粼的流浪中/重新屹立/……/你必须接种一种新的疫苗/一种防止眼睛/通往欺骗或被欺骗的/持久的忠告/……/任何主动或被动的奴役/历来不会没有终点/我们世世代代/无法忘却的寻找/真理的一席之地,不该/总站在废墟/去掉人生多余的笼罩/你我没有理由,不应/向生活以外/无声的星空致敬/尽管告别也是一种等待/但那是/另一种等待。”
在无垠的知识海洋里,一个人的力量和知识是有限的,单凭个人的能力是无法超越和泅渡知识大海的,只有群起的力量才可以更接近这种可能。一个人无法完全的拥有所有的知识,哪怕他再博学多闻。诗人在诗中所要凸现的是人类求知过程的艰辛和不易,从而张扬一种理性的哲学的透视,诗句中超常的感染力流露出诗人大器的手笔,要做到诗情与理性并重,一般来说是有很大难度的,但顾偕作为善于驾驭文字的诗人,不仅轻而易举地启动了可贵的诗情,而且易如反掌地在诗句中植入了理性,从而使整首诗的思辨色彩更加浓烈。
现代工业文明要求90年代的人竭力理解当下以及当下所具有的人文精神,而理解之前必须先考虑历史性的人文概念。诗人借现当代的一些事例,论证知识之初,人类在语境内涵尚不十分丰富的半睡半醒状态下的蒙昧对于人类历史进程的推动作用,并以自觉的形式揭开知识的面纱,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弘扬正统和正气,抨击丑恶和伪善。诗人顾偕呼吁抛开知识的绞索,接种新的疫苗,在大千世界中不让心灵之窗蒙污和受浊。他在诗中对文本的认知,很好地证明了他对思想内部深层次的考究是十分积极和有裨益的。诗人思想内核中知识的富有与物欲和欺骗划分了一个十分明显的界线,使人们读后能清楚地找到自己的状态。
想起尼采曾经说过的话:确实,你们不认识精神的高傲!可是精神的谦虚如果一旦要开口说话,你们对精神的谦虚更加不能容忍。精神是为生命服务的,人的一生在蒙昧与求知之间往往会选择后者,人类因为有知识的装璜而超越自己,舍弃自己,使自己变得谦虚。正是这种品质的见示,诗人才为知识的奴隶构造了一个精神活动的内核。诗人的高明之处也正体现在这里。至于知识的受众是被动抑或主动,那倒是无关紧要的。只要有动力,这种状态就会被打破,并堂而皇之地走向终点。
深邃的宇宙内部象征着知识深层次的无限性,用等待作结之前,人类必先完成告别。诗句一而再地昭示人类应该出来守护家园和知识。前者是与生俱来的财富,人类要做主人,后者是后天的认识积累过程的体现。人类必先做奴隶才能后做主人。
 

 
    “巽”卦被诗人顾偕标识为《等待在悄悄篡改原则》。《周易》中,此卦位于第57卦。通义说,巽有顺伏之意,象征谦逊,又象征风,风无孔不入,也就象征人,“”辞的判断是,小有通顺,对有所行动有利,对会见大人物有利。
且看诗人焚香沐手这般写来:“使命如青铜/横放在你/看不见的掌中/它的纹理整整齐齐/叠在你数百年来被透明追击的/每一次肉体的盘算/你眼含的那种液体/依然是无知的水/不会选择/却仍要等待/……活着的向往和死后的内容/也许都很在意/表现一种深度/……我们错过一百次隆隆的阅读/因此即便踏上无风的桥/也会感到/全身虚脱/你说不清死亡为什么/会使你战栗/你不想明白,诞生/为什么会给自己/带来沉默/……阳光确实很宁静/钟声也确实很有节奏/灵魂没有四肢/它不会向我们试探/人类,还会不会/再有童年/……/是的,我们必须/有那样的一天/旗帜不再压在心底……/抚摸,不怕带来沉重/享受诞生,也能/怡然自乐地享受死去/岁月赋予我们光明的机会/同时也要看,自己/是坐在哪里/……人类用祖先的骨头/将千真万确的白日梦/刻在沙漠/总想着飞天/……/有一种碰撞,使你/向来听不到它的响声/如同南方植物愉快的呻吟/临海,又跃动着悲壮/等待是习惯所看不到的/精神风暴/它有散落如金的气流/更有淹过你头顶/而自己却难以营救的/不露声色的/怯懦……”
诗人感觉自己的心还在跳动,因而他知道自己还活着。活着就意味着要竭尽全力改变令自己感到不满的种种现状,以使幸福的快慰包裹全身心。诗人感到无力遮掩的真相在向自己逼近。
人活着就有一种使命,人的使命应是一种实践活动,哲学家黑格尔十分强调人的劳动和实践在历史中的创造性作用。要使使命的潜在性成为现实性,要实现自己的自由本质和目的,意识就必须不断地“劳作”。诗人顾偕看见使命的驱遣在无声地向人类伸出理智的手来。虽然掌纹整整齐齐,的暗中涌流着的种种有意和无意的盘算最终使精于算计的人躺下,而他们在躺下之前,往往内心的等待都曾经悄悄地篡改了他们曾经拥有实践和劳作的原则。矛盾的心情表现在行动上时,无孔不入的世风最终以悲壮的形式淹没世人的愿望,泪水和激情也最终落入空洞的等待而显得无知和轻率。活的向往和死后的内容一旦被时空无情篡改,也就没有人会对生特别垂爱和对死感到欣悦了。
诗人是一位不愿花太多时间经营自己遗愿的智者,所以,在全身虚脱和战栗的时候,只好对许多事情保持语言的沉默。诗人既主张不怕沉重,勇敢地生存,不屈地生存,又主张怡然自乐地死去。那种坦然和无欲曾使许多愚蠢的权力拥有者感到无地自容,因为丹药也不过是一种骗人的伎俩和把戏,没有谁可以长生不老,这是亘古的真理。人类用祖先的骨头刻写理想的图腾,其最初的想法也是可笑的,但转而成为艺术则其生命得以延续和不死。事物内部也有沉重的碰撞,只不过人类因非其同类而无法听到那种声响罢了。诗人把生和死看透,也就将生和死的使命视为不可推卸的人间责任了。
诗句之间的巨大吸引和张力,使既旧的生命主题得到全新的阐释。诗意在浓重的使命感背后显得非常专注,甚至宁静、隐蔽和安详。对生和死的深刻认识和透视,使智慧的广场上空飞翔着和平的颜色,诗人正独自一人站在广场上孤独地抒情,我发现,顾偕正形迹可疑地对着庸俗的市声暗自发笑。
“天上和地上没有熟人/附近一片耀眼/但绕眼的,未必/是你需要的财产/……/庸人以吉祥来堆放/角逐的呓语/天才凭高贵/去衡量灾难的光彩/我们应当设想,自己/仍处在深谷或荒岛/躯壳迟早会/层层脱去/正像有一天突然会想到/楼梯不够坦率/……/你的一生可能永远无人问津/命运的答案/超出了荣誉/不管你是娓娓道来/还是轰轰烈烈地一无所感/世纪从不刺绣/剪贴的真实,从不/与流动的现象相关/……/人类没有最终的原则/如同衣柜翻新/你一下还不能感触/新的,也会有像旧的/那样腐蚀/……/思想家彻夜难眠/他慷慨地告诉人们每一个寓言/都是于无数不愿和解的葬仪中/不复存在的又一次/爱的流产/……/真理永不停息,仿佛/又在世纪之外/生活的土壤/容不得多播一粒/深刻的种子/你需要感到频频幸福/转过脸,似乎自己/立刻就会成为历史/而我一直认为,这种/所谓的斑斓的延续/磨刀/每时每刻都在寻找机会/试图将就在他们中间的/闪电的消息/猛烈抛射给那种从古到今的/无意识的交流。”
诗人用思想内核的沉重来解释人类自身的悲剧,这就要求诗人能够超越自身时代的俗见,回到混沌初开的祖上时代去寻找和探索一种没有修饰的要旨,并要用这种要旨去裁判当初的设想是否适合于自然的规律。诗人为此而要吃的苦头远比他坐拥现代、不动声色、但有情况、偶而为之要大得多。其实,诗人与常人无异,只不过他渴望得到承认的心比常人要轻淡许多罢了。诗人清晰地指出,人类的心态不能陷入穷困,否则悔恨将无法消逝。庸人和天才都是诗人感兴趣的代词,在吉祥和灾难之间,每一种选择都将意味着极有胆魄的扬弃。当人类的精神受到奚落和调侃的恣肆时,真理便从遇难和遭禁绝的角落挺身而出,无所畏惧、无坚不摧。
在诗人看来,真理是永不停息的,真理的生长让任何企图逸出的一点点谬误无可藏身乃至最终被淘汰出局,真理与谬误一步之遥的距离使险象环生的历史无可挑剔并无可选择地走向较量的善端。立命与安身,每时每刻都在诗人的内心寻找着可靠的机会,它们之间只有较量而无对话、只有胜负而无秋色平分可言。在人类面前慷慨地穿行的闪电是一种思想亮光的全裸体再现,人类与之的对话永远无法上升到闲情逸致的地步。紧张的气氛和在等待中幻想出来的激烈在彼此无意识的交流中悄悄篡改了真理的原则,这使诗人愤世的目光永远亮如一道闪电,它的力量穿透过往的一切和将生的必然。人类的智慧因之而博大无比。
 

 
“坎”卦被诗人顾偕看成《冲突使我们认识到了时间》。时间在产生之前据说是一个质点,一位科学家近乎荒唐的论证使诗人初步肯定了时间存在和产生之前的种种宏大设想的合理性。《周易》中,“坎”卦象征陷阱和险阻,而事实上,时间就是一种人类无法超越的险阻和无法自拔的陷阱。顾偕以当代诗人的身份切中时间的内核,用诗意的幻景去联想时间这一普遍得不能再普遍的概念。他巧借事物的冲突来说明自身认识的过程,以及在没有格式化的事物边缘寻求这一认识过程的种种佐证。
诗人这样写道:“道路在结网/方向疯狂的浮动/熟透的诱惑无法避开/歌声躲闪不及收获倒流/枯老的脚印,需要/用刚出生的婴儿的血/来哺育/某种重量,惊醒了某种/安排就绪的故事/……宇宙从不具备能给人们参照的/主观情绪/我们自身缺乏任何/超越的媒介/打破界限,并不意味着打破了/依然是重复险峻的黎明/……/巨大的心底无法存放/一个无言的自己/探索并非绝无仅有/先民们都会感到过/运用生命的重要/然而大地从不理会/在它前额一切完成,和/未完成的手法/……/雀群漫天惊飞/鲨鱼切齿退去/渴望无限舒张的你,在拥挤中/仍暗暗给自己进出的意志/缀饰虎纹/……/生命并非是任意捏合的尘土/……冲突使我们认识到了时间/在不断的徘徊的/毫无知觉中/你猛然认识到了/季节的荒凉/万物正在风化/……/宁静是一种方式/是时间考验任何物质/能否经得起松弛的方式/岁月在你一生中闪过/压歪了你的梦/……/无穷无尽的豪夺/早使人类的心理/沦落成,各种/怪诞的帝国/……/饱尝了朦胧痛楚的人们/都会从,一直/蒙受着幻觉的情感里/站出/以自身脱离循环的又一次青春/为时间正名/为人类恢复人类自己陌生的/热爱自然的声誉……”
诗人站在比时间更高的立场上进行认真思索的事实看来是不可动摇的,因为,在一切冲突发生之前,时间就已存在了,而认识的先后完全取决于人类对时间的觉悟。诗人以观察家的身份进入想象之前,目历了许多人间的冲突,看着许多曾经生龙活虎的人物在时间背后悄声地倒下,并永远不再起来,也看着许多曾经威风一时的非理性的豪夺在时间的箭簇下应声而倒,并永远不再醒来。只要公正地察看现实,人类就会发现他们之间其实早已不再平等,这种无法否定的事实使曾经出色的故事变得黯然失色。
为时间命名是科学家的事情,而为时间正名却是诗人的份内事。在布满陷阱的历史进程中,在充满坎坷险阻的世途上,有谁会像诗人一样永远高扬起一面冲破黑暗走向光明的旗帜?错误的惊吓使雀群漫天惊飞,错误的食物使鲨鱼充满仇恨切齿地退去。人类的脚印公布在世途上是既定的命运安排,而生命却不是马马虎虎的代名词。一切神话都该打破,因为荒唐的上帝造人竟使尘土充满着人性,并最终令人类的蒙昧在这一问题上徘徊多年,这是可笑的。在中国这个没有上帝的民族和国土上,那悬而未结的陈年旧事一直因为时间存在而不攻自破,他使所有的冲突变得不再扑朔迷离。诗人没有对现实和冲突作直观的批判,但其审视历史重视为时间正名的勇气仍是明显的。
“是的/时间像我们一样/需要一次/公开的独白/灾难是完美的体验/这种持久的真理的伤口/现在应当帮助我们/尽早驱除传统的总结/让人类的领域/拔起一个高度,并使/所有的呈现/不再是无止境的预谋/……/它将率领你自觉丢掉/从前一切于游刃上/挪移选择的背影/进而冲破宿命/迈向一个/从不懂得寂寞的银河的同盟/那里没有肤浅的阴阳/更无我们人类/阴阳作茧自缚的/概念/……/另一座星球也会有诗/但它们从不交谈/忍耐和死亡/只传递各自创造的舞蹈/只将所有的开始/忠实地固定在/每一次了望的方向/人间的冲突对他们来讲/就像是儿童的吵闹/我们不必为自己的/那种互相呼啸/再准备真实的幼稚,和/幼稚所不能说清的重要/你将通体透亮/一切诡秘都必须长久地流亡/世界没有暴君/照样能有思想/没有恐怖的替身/人们依然会,抬起/关注不朽的/目光。”
任何完美的体验都是统一在时间内部的产物,局限在时间内部的人类也只能用时间这一真理的“伤口”来证明自身疼痛的存在,所有冲突都逃不过时间的预谋,所有的呈现都是时间预谋背后的冲突。人类的智慧遵循时间的指命,并在时间内部释放它应有的能量,时间的特定内涵在经历无数的冲突之后,朝着理性有节奏地行进,诗人顾偕就坐在时间与冲突的大轿上,悠闲地吸吐旱烟,以证实内心对自由的无限向往。
诗人以高屋建瓴的技巧,大成若缺,大盈若冲,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纳地为人类建立起巨大的时间概念,并以无限宇宙的宏阔,见证人间阴阳的肤浅,其博大的诗思及夸张的想象使冲突之火在时间内部悄然无声地熄灭。诗人于是建议人世间的一切争斗、冲突都应完全无条件地停止下来,而不应像儿童吵闹般幼稚地延续。诗人用心良苦,其苦可敬。
只要宇宙无限地存在下去,时间就将失去真正的意义。时间作为一个符号在人世间存在的局限性使任何冲突显得毫无意义,一切冲突都将归于沉寂和死亡。如果人类仍将一如既往地争斗冲突,那只能从一个坑坎掉进另一个坑坎,最终作茧自缚,不得善终。
诗人的寓意深刻地镌写在时间内部,让看惯争斗和冲突的人类,在觉醒之余不忘对真善美的切实追求。诗句与诗句之间具备了哲理抒情诗应具备的思想深度。顾偕的写作事实上是匠心独运的。
 

 
    “艮”卦在诗中被顾偕喻为《神在检阅人类的精神》。这种象征意义的独到之处在于借神的存在而告诫人类的行为。在这里诗人便成了神的化身,而这神又是具象意味的。有人说,诗人是落入凡间的仙子,此话看来不假。“艮”卦在《周易》中象征停止。背部是人自身看不到的地方,所以要注意背部而保护全身,看不见的地方和看得见的地方都应该经得起检阅,才谓之“正”。
“今夜是永生的开始/遗留在我们身上的矛盾/会融化成,一片/无穷的谐音/你的后代将依然跟随你/他正感到/所有动情的意义/不在于漫长/我们千年常住的城市/如同一面不知悔恨的镜子/此时映满温暖的生命,他们/将要恭敬地走向/光芒的时代/……/奔涌的精神/不可能在时间中萎谢/我的面前和背后/永远有无数个/倾注着仰望纯洁的你/……/所有报废的时光/已被进步的代价修复/我们仍然为它的汹涌着迷/……/善的本质及恶的源头/都不愿意重新展示/假设的锋芒/等级在衰退/苦行的功德,用不着/再以一座大厦的名义/不计时日的同风俗辩证/人类没工夫继续做,一种/玄学难度的俘虏/……/尖利的钻石,能预知/一个国家属于哪种品格/改革不是虚构的对应/瓦解教训/觉醒的角度,首先/是容许对话/……/我们都被一种描述所邀请/而你将彻底迈离/过去一直在胁迫生存/无法偏离恶性周期的/这环形的可悲范畴/……/哦,不要说话/不要再说话/我们至今没被岩石分隔的血液/是献给每个世纪的/最好的语言/……理想随风飘荡/完美的步履毫不匆忙/幸福,是你没有像盲人那样/沿着黑夜继续行走/欢乐是你,还能/全神贯注地发现/胜利的创伤……”
诗思宏阔依旧是顾偕诗作的最大特点。诗人在疯狂之后,能够非常迅捷地踱入理性,并为捍卫理性而不惜奋争。生与死的界线是生命始与止的分水岭,诗人操死生之牌出神入化地变换自己的人间身份,并以神的名义向邪恶宣战。
城市常见的生活方式是既旧的镣铐,桎梏着人类走向文明的同时又引导着人类走向更趋功利的时代。诗人借所有动情的意义,演绎热闹中的寂寞,使人类留恋旧营垒的自足显现出来。时光被无价值地消费之后,悔恨与遗憾相伴而生,人类等级的崇尚因之而更具向往的魅力。
在善的本质和恶的源头,诗人一心想要牵引的是人类本能的内心,他企望将邪恶扼杀在源头上,人类只要管住自己恶的意念就能使自己走向善的一端;人类只要管住自己的嘴巴,说话便会秩序井然,该做的做,不该做的不做;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悔恨和遗憾就自然会消失。由此推及到一家一国乃至整个是人类世界,也无不适用。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要发展,就必须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实行开放政策,改革旧的束缚人们手脚的旧体制,国与国之间要友好下去,消除猜疑互不干涉内政才是根本的,其中,对话是增加团结和友谊的必由之路。
在现实生活中,许多人的不满足源于追求太多或欲望太强。如果当一个人认为不在黑夜里赶路或迷失方向就已是幸福的话,那么,欲望的世界就将自行毁灭,如是,人类的欢乐是可以以最简便的形式或方式体现的。那就是既往不咎,不问收获,只顾耕耘,用真心去爱人去爱这个世界。
当人们发现欢乐其实是一行简单的符号时,笑容和欣喜便是其中最显眼的印记,除此之外,一切欲望之源都会诞生仇视和不幸。诗人劝世的用心在诗中仍然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从写法上看,抒情的笔调很好地切中了诗句所潜在的层面,把应该说的理由寄寓在切实的行式之中。
“我们全部的信念/已汇集在了/一个前往伸展的乐观的港口/我们将以刚毅的足迹/搜寻旧日,那/坠入血腥底层的自由/辽阔而清新的空气/会为这种人道主义的旅程/提供绝不间断的鼓舞/一切被人类爱过的/微薄的厄运,盛满/永不闭合的葱郁/将把所有远眺的崎岖/打扮成/庄严的孩子/……/学校将结合现实的神话/片断地谈一谈/已往我们为什么会有/嘈杂的法庭/乃至统治市场经济分配的工具/为什么照旧长久阻止不了/人心的贪婪/……满天的春光/是我们用顽强的思索/换来的真实的梦乡/我们以骨骼环抱/自己管辖的成熟的果实/……/神已检阅完人类的精神/千百年记忆的深渊/已猛然散发出/不再是沉闷的轰响/你和我,将在/一个没有地名的大陆/浏览昨日倒坍的/杜撰的天堂/所有被局限捍卫过的重复/从我们真正沐浴了死亡这天起/相互就不会,再有/诞生的杂乱无章。”
看来,万物的秩序仍是诗人强调的一种认识根源。对万物的垂爱首先始于对其秩序的认识。人类向善的本能在信念的港口停靠,在已往的秩序中,人类可以依然十分清楚地看到自由的代价是巨大的。社会能够移风易俗,人类能够安定团结,秩序内在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顾偕以诗的名义将仁义道德淡化,将所有远眺的崎岖、失去的不幸、无法挽回的时光打扮成庄严的孩子,一切从头再来。教育是教化的前奏,其地位是突出的,尽管人类在创造和发展自身文明的过程中自觉不自觉地遵循了这一秩序,现实的神话还是无法用理论去加以解决的。现实本身便是一个无法篡改的秩序,只不过它在实现过程中,更接近人类的当下状态罢了。诗人顾偕在轻声自扪的同时,也对现实的种种不正当欠思考的秩序作了无情的鞭鞑,他再次以诗的名义邀请至高无上的神来检阅人类的精神,并让暂时无法恢复平衡的人类的内心得到一种精神性的救赎,尽管让轻松自由的心态去迎合幻想中的秩序,让神明的思维在处罚的过程中活跃起来,让那些由贪婪而以不正当手段获得的东西失去应有的光环和秩序,在经受时间淘洗的同时,也接受神的检阅。
诗人用诗句升华万物的思想、升华万物的秩序、升华万物的合理存在方式,似乎在言行中不经意就将世间的阴霾打扫得一干二净。诗人既已相信神的伟大,必先相信神的存在,而杜撰的天堂反过来却正好说明诗人仍是从现实中感受无奈之后显露出其本性善良的一面,神的存在是诗人内心矛盾的产物。有神是因为诗人似觉自己无能为力的一种凭藉,而无神才是诗人心目中的健康质素的再现。捍卫局限的重复,在经历出生入死的沐浴之后,神才会与诗人的精神同在,并且衍生出秩序在万物内部的快感,让诗人及诗人之外的神得到一种慰藉。
应该说浪漫主义的抒情方式为读者展示了一幅奇异无比的世纪的画卷,他的抒情方式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受益于中国古典文化中儒学正统思想的滋哺。诗人夸张的表达方式,奇特的借喻技巧使一首原本沉闷的乐曲平添了几分纵横的逸气,而使人的想象旁逸开来。
 

 
“坤”卦被诗人顾偕喻为《世界的肉体》,“坤”从立,乃人立地上之意,《周易》中,坤卦主要讲生活在大地上的人的活法,兼及对大地的认识。“坤”象征大地。因而,诗人顺理成章地将之喻为世界的肉体。大地是世界赖于存在的形式和根本,诗人热爱她。
诗人用极富浪漫主义的笔调写下这样的诗句:“终有一天/人类将在超越视野的/选择中回归/以无邪的想法/来显示巨大的优美/往日生存只是一个失败的事件/时间已把这一保守的生活故事/从我们步入,某一/轨道之间的空间两旁/坚实地划分/你在死亡中发展/经受了一次重大的/火与水的考验/……/平衡,已不是短暂的药物/任何还有争议的牙齿和肢体/不会再去/留恋残酷/……/人类长期为肉欲所动/因此每一民族/总伴随着/想支配着什么精液/试图让所有的计划,都能/像被动卵子那样/由放纵/任意定型/……/人类已适应了假发,化妆品/……/今天,今天你必须远涉重洋/离开这,到处/是条件反射的领地/……/罪与罚,永远没在/你自身另一个上帝的眼里/延迟/……/由军警开讲的民主课程/是一种关于和唱的学问/医生和助产士/在吊床上开拓,他们/被生命照亮的上午/成千上万的公式/唤起墨水和稿纸/去深入陷阱,发挥/一个年代的优裕/……/什么最神圣/婚姻的殖民地,是部/永不公开的/调和定律/……”
作为世界肉体的“大地”,身负着历史、现在及未来的重任。大地上江河湖海、山川冰雪、清浊善恶、高矮肥瘦无所不在,辩证的走向一直困扰着大地作为一种肉体在其内心形成的拟人想法。当生存成为失败的事件,命运担负的行程便结束在互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上。生生灭灭、灭灭生生,这些大地上每天发生着的事情一直以发展这一主题进行着不可断绝的程序。在这些生生不息的命题中,诗人有选择地将思索朝向当下,他认为神话的创造来源于生活这一基础,离开生活,一切都将失去正式的意义。虽然肉体的痛苦比精神的痛苦更直接,但是,精神深处所潜藏的苦难形式却随时都有可能击败肉体本身,这就要求人类在经受苦难的考验时必须具备拯救自身的素质和能力,并在内心深处存贮足够的能量用于抵卸来自各个方面的侵扰。
诗人顾偕对当下的关注具有深切的本质意义上的人间情怀,他用具体而确实的细节去完成庞杂而博大的结局,从诗人应当承担的相应的社会责任出发,派生出人类社会迂回发展到工业文明时代的一种价值取向。人类须从别种物质可笑的施舍中求得活命,这本身就是一大奇迹。根据人类所真心实意向往的自由和好恶在一定范围内的社会走向,大地作为世界的肉体,经历血性的生命历程已完全有足够的理由。所以生命在被照亮之前,究竟是何模样,以及生命在肉体消亡之后,究竟有无灵魂和精神存在着,这便是诗人着力要探究的一个大主题。它是对一种古典大文化的反刍和检验,也是对一种借喻方式在取得认可之前所留下的疑问的考察。
公式是套在事物身上的万劫不复的枷锁,它使文字掉入深不可测的陷阱不能自拔,人类是秩序的制造者和执行者,诗人有时矛盾地痛恨人类的这一举动。
作为世俗的精神,一种非格式化的想象一直高居诗人的目光之上,对着世界这个肉体不时地发号施令,人类在大文化背景下的生存方式因此而备受诗人的关注。
“我们有些什么/你能成为什么/对尚未认知生命的恐惧/使你,在努力/了解自己的尽头/……/好了,永别回忆吧/熔化的盆地/需要重新加工/需要我们用一致的开端/又一次去雕塑,这/还未学会呜咽的/青年一代/……/所有这些有智力的大自然同胞/虽然不善辞令/但在必要的时候,却能/于世界的肉体累倒在那一刻/站出来充当/绝不可能使美沉淀的/代理人/地平线铺平了/一个又一个流泪的世纪/昨夜我在梦中,遇见了/这样一位女人/她的双肩,漾起/云中散射的金光/那种独一无二的端庄淑静/令任何男人都难以联想/世上还会有什么阴道/和多余的毛发/这女人独自一人/久久地伏在,我们/玩惯了纸牌的大地/忽然站起将那合拢的双手/朝自己独处的上空/张开/而在她张开无谁理睬的那一瞬间/从来对人类命运生疏的太阳/——照样升起。”
这是用诗人的目光拔高的一处了望口,人类可以由此窥见自身以外的世界的肉体,它丰腴而青春,它光洁而迷人,正以生命的形式为大地命名。人类在大地上行进的火炬象征一种驱散黑暗的动力,火炬以和平的面目热烈地为大地点燃希望,并频频给那些正在大地上摸索前进的人们以亲昵的吻。
诗人以敏锐的思想感怀大地为人类精心谱就的恩泽之曲。大地上活跃的思维是为世界的信仰而存在着和准备着的。人类因为长期为肉欲所动,所以家国之间、民族之间才一直被一种不祥的阴云掩蔽着。诗人在这里歇斯底里,完全是对善良的真诚呼唤,恰当的比喻浸泡在诗句的茶壶中,斟出了香醇可口的滋味,人类饮用之后既能平息欲望,又能免除争讼,诗句以良药的形式疗救了人类的精神也疗救了世界的肉体。
不管是上流社会,还是底层的哲学命题,在诗人看来,无非都是些寄生在大地这一世界肉体上的小虫,它们之间所有的争斗,都是自戕的翻版,当人类在某一天真正认识到这一点时,大地上的事情就不再复杂和繁琐。那些假恶丑的东西因为得到肉体给予的养份以惊人的速度走向寿终正寝,一切可耻的念头都没有出生和壮大的可能,即使既已存在的分歧,也会因大地轻轻的一次抚摸而完全消失。这样,大地作为世界的肉体便洗净了它身上的伤口和疮疤,并为生活在它身上的芸芸众生自由地回到美好的记忆中去而感到安慰。我认为,作为诗人的顾偕也定会因此而感到欣慰莫名的。
女人是母性的,大地也是母性的。母性的伟大正在于她的无私和博爱。在于她的宽厚和高尚。母性的复活是诗人内心的一种深刻祈望,也是人类命运走向生生不息的永恒必须具备的条件。诗人以母性的回归和复活为切入口用极为浪漫的写作手法,状写了当下工业文明背后人类社会所欠缺的东西,既有其切实的意义,又有其浪漫的想法,两者相合,使诗歌的形式与内涵极好地等同起来,这是顾偕在写法上的一次新的尝试。
长诗《太极》取材于《周易》而跳出了“经典”固有的局限和束缚,在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过程中,诗人顾偕以各种浪漫的身份切入“经典”的内部,用浪漫主义的抒情方式,诗化博大而精深的“经典”,用心音破译一种博大文化的远古之声。使自身受益的同时,也给人予一种艺术美的享受。并且跳出封建守旧的窠臼,另起炉灶,用自家特制的配方,在诗词的铜炉中冶炼出为同行刮目相看的闪光的“金子”。诗人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分析人类社会中的层层面面,对社会和人类的各个命题作出了颇有益处也颇有见地的探讨,其写作的意义是远大的。
当然,顾偕的诗也有不足。批评必须好处说好,坏处说坏才有益于作者和读者。我认为,顾偕的诗句在追求大器和哲理意义的过程中,因拘囿于说理而有自赏的倾向,语言的表达因过分讲求理性而显得晦涩难懂忽略朴素的迹象仍是存在着的。希望诗兄顾偕能听逆耳忠言。
长诗难写,抒情长诗更加难写,哲理抒情长诗尤甚。中国当下诗坛,写长诗的人不多,写抒情长诗的人甚少,写得好的人就更是凤毛麟角了。我认为,顾偕的长诗写作是成功的。他对中国古文化的有益探索和研究是有见地的,他的抒情和他的技巧,已经很好地证明了他的写作是严肃的。顾偕作为一个诗坛代表活在中国的当代是他自己的幸运,也是诗坛的幸运。这年头,优秀的诗人是越来越少了,顾偕算得上是其中的一位优秀的诗人。 
但愿顾偕写出更多好诗,并继续优秀下去。他优秀的秉赋,宏阔的诗思高尚的人格魅力使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一点。
 
 
1998年8月16日、17日    
佛山东园           
 
 
 
(张况,著名诗人、文学评论家,1971年生于广东五华,现居广东佛山,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兼诗歌委员会副主任、佛山市作家协会主席。)
上一篇:浩瀚长卷佛山来——张况史诗作品读后
下一篇:李国彬《爱恨江城》:猝不及防之中的永恒所在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