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建吕梁历史坐标上的“三部曲” ——品读李迎兵长篇
16768 2024-04-22
作者:殷秀玲
李迎兵,山西吕梁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多年担任鲁迅文学院辅导教师,首届张爱玲文学奖获得者。20年前,他是我在鲁迅文学院普及部文学创作函授学习的指导老师。学期时长一年,学习方式主要是通过邮寄作品作业进行批评分析,从未谋面。结业后再无音讯,10年前,我在《文艺报》上读到一篇作者“老九”对李迎兵《狼密码》的书评文章,立即引起我的注意,通过编辑找到了作者,通过作者找到了李迎兵,又续接起了师生之缘。
我购买了《狼密码》(山西人民出版社2012年10月)一书,之后,李老师又出版发行《狼狐郡》(中国文史出版社2019年5月)和五十八万字的《沐月记》(中国文史出版社2023年1月,入选“中国专业作家典藏文库”),我都阅读了,总想写一点体会,但作业迟迟未完成。沉淀过后,我还是从自己认知层面谈点体会。
李迎兵这三部书应该是触碰家乡历史文脉之作,也可谓是山西吕梁历史坐标上的“三部曲”。作者以创作历史题材的文学作品,去构建自己精神原乡。在时空隧道中挖掘深井,小心翼翼地打捞人物,再通过艺术手段,将故乡地域化特点的风土人情、文化风俗、人文精神、人物性格、情感心里等植入背景和人物之中,在故事里尊重史实,还原历史传奇中的真相,揭秘风尘废墟下的人间景象,呈现给读者一个丰富多彩的文学世界。《狼密码》写的是西晋匈奴贵族刘渊在离石城起兵建都的风起云涌的故事,人物不仅充斥着匈奴特点狼的血性,因他自幼生活在洛阳宫中,饱读诗书,拥有文武双全的智慧。他胸怀大志,走出吕梁山引发割据动荡,想像汉高祖、魏武帝那样做一代霸主“汉王”。通过描写身边女人和战争情况,诠释“汉王”的乱世传奇。《狼狐郡》根据春秋战国著名军事家、改革家吴起杀妻求将的传奇,大开合的笔法状写他曾在离石城厉兵秣马的故事,以细腻的笔触窥探人物的暴戾与杀伐,以细节展示悲情英雄的复杂内心世界与壮行。故事中自妻子田小璇死于刀下,吴起的灵魂与肉体陷入分开又融合状态,通过高超的艺术手法,还原两千四百年前名将的生活状,反映那个历史时期主流价值观,和追求生命意义的目标与途径。
“三部曲”中的《狼密码》《狼狐郡》,让我联想到了中央电视台播放的《典籍里的中国》。主持人撒贝宁穿过时空隧道,与典籍中的历史人物见面,一一拱手,拜谒访问先贤。古籍里的先贤同样也穿越到当下,看看他们在“今人”眼里的模样和影响。在节目中实现了“古”与“今”的双向奔赴,观众看到所熟悉的书籍内容及其中的人物,充满了好奇与欣喜,在这样“外太空”的交流中,对历史有了更充分的认识理解,这样的节目深受欢迎。我想,这缘于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寻根,若从宏观的角度上看,我们都在溯源,探究关注共同的中国大历史文化,也是中华文化的根脉,观看节目时自然得到文化滋养与心灵的慰藉。
《狼密码》中的刘渊在历史长河中甚至谈不上昙花一现,但对于离石城而言,刘渊的历史传说传奇构成地方文化的文脉,渊源流长,是作者构建精神家园的一股文脉。《狼狐郡》让有过离石古城经历的吴起,从这部书里成长成熟,以丰满的形象,伴着离石城那只苍凉荒野中一声声狐狸的哀鸣,那是妻子田小璇幻化的魂,让有血有肉的春秋战国名士武将,成为怀揣一生愧疚的悲情英雄,再次走向中国大历史舞台。作者在追溯故乡文化中,通过《狼密码》《狼狐郡》媒介,实现了“古”与“今”的对话,作者本身在创作中得到文化滋养,灵魂得到喂养,恰恰也构建了属于家乡的精神文化家园。
另外,当作家的文学作品转换为影视作品,会在大众中得到深远传播,进而实现作品的价值,这应该是作家的追求,为中华文明和光辉灿烂的历史留下一点翰墨。当然,这关乎作家的情趣所在,我只说偏爱历史题材的作家。如二月河笔下的“帝王三部曲”《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赵玫笔下的的“唐宫女性三部曲”《武则天》《高阳公主》《上官婉儿》,均被海内外读者与观众熟知。当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儿》成为畅销书,尤为年轻读者拥趸。作家们对历史事件、历史人物进行了文学再度创作,给一代代“今人”留下文化遗产,提供了修补历史的一块块亮晶晶的“石头”,发挥着修补中华优秀文化长城的作用,巩固丰富着中华历史文脉。李迎兵在讲家乡历史“遗产”故事时,通过不同角度、深度、维度,围绕史实进行二度创作,让读者了解山西吕梁历史文化,让逝去的历史变得更加丰富、立体、多彩,即构建了精神家园,也宣传了家乡文化。若这两部书能搬上银屏,应该是历史人物与当下读者的双向奔赴。当然,以影视艺术形式去呈现需要契机,其实,于艺术家作家而言,还有太多的历史人物依然沉睡在存放他们的“床上”,需要不断地挖掘,这是另外一个话题。
“三部曲”之《沐月记》再次聚焦故乡山西吕梁离石城。李迎兵回望家乡时,又看到了烽火年代的李府大院,是他小时候已经改成的废品收购站,而且还在那里卖过废品。后来李府前院改为县招待所,在那里看过一部老电影,再后来李府遗址上盖起现代化商厦,过去的情景历历在目。还有一个地方触动了作者,在一家军事会议展馆中既看到自己爷爷李信诚的名字,还看到了女主人公李效黎和她的爱情的很多老照片......回望历史,李迎兵在内心深处升腾出一种浓厚的情绪,大脑中产生了无法破译的深邃空间,始终被纠缠着,最终落在了“燕京大学才女小月莺”身上,还有李府大院中的女人身上,曾姨娘、何彩花、杨花花、何秀子、舒苢圆……,那么清晰明朗。任何一个时代女性的命运走向脉络,更容易见证一个时代。李迎兵将家乡走出的燕京大学女学子李效黎搬进了《沐月记》,将李府大院的女人们搬进《沐月记》,一部以女性视角的50万字长篇巨著诞生。
李迎兵何以选择这三部长篇小说创作?自有其目的和渊源。如莫言作品中以“文学高密王国”为各个故事的核;贾平凹的作品总也离不开陕西,甚至在陕西作家中,每个人都构成了陕西符号化的文学地理。刘震云在访谈说:“在我的小说中,有大约三分之一与故乡有关。这个有关不是主要说素材的来源或以它为背景等等,而主要是说情感的触发点。”在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中,形成了按地域作者划分的“山药蛋”派、“海派”、“荷花淀”派、“陕军集团”等等,这样的划分从读者视角看,从文脉角度说,都得到了认可。李迎兵的三部作品均是以离石城为背景的不同历史时期的故事,是以故乡历史文化为坐标的“三部曲”。作家邱华栋认为,《沐月记》中那个想象中的世界并不完全是凌空蹈虚的,比如离石这个地理坐标也曾出现在作者李迎兵的《狼狐郡》《狼密码》里,“正因为有着坚实的历史和现实依存与支撑,使得作者的想象游走在女主人公七岁到二十九岁的特定年月里不能自拔,仿若不是他在选择人物,而是人物选择了他,人物借助他的笔端说出各自尘封的秘密和心声。”不难看出,恰恰是家乡历史文化,成为了李迎兵创作的营养;不难看出,家乡恰恰也是一个作家创作的出发地和精神回归地。
李迎兵在《沐月记》后记中这样写道,“因为孤独,灵魂会沉浸在现实生活之外的虚幻中,内心会去寻找更多可能性,形而上的艺术作品往往诞生。”我认为这也是作者间接的回答,回答了何以创作“三部曲”。人,从生命起点出发,思考的人或者说有思想的人,在从出发到远行,一路上过着如僧侣般的生活,他要寻找人生和生命的意义,找到精神的皈依。寻找过程中,每个人都寻寻觅觅,因为众多人的肉体与精神往往都是分离的,当失去灵魂的肉体成为空空的行囊时,就会迷失自己,陷入迷茫与困惑,痛苦与孤独,不得不寻找探究,找到路径和方法,让精神皈依。李迎兵用先人的思想丰富人物的灵魂,自己也得到精神慰藉,每一次与作品中人物在一起时,便能储备充足的精神力量,一次次地向远方出发,创作更多的文学作品和人物形象。
李迎兵发行“三部曲”中每一部书时,家乡媒体、社会团体都为他的新书组织作品研讨会、读书分享会、文学创作讲座活动等,每部书与作者家乡的关系显而易见,作者和他的书籍成为了地方文化的集大成,成为文化精神的纽带。从作者的角度看,精神的原乡是“魂”,故乡是如此地熟悉。李迎兵走过半生,在文学创作过程中,一直流浪的身体在“三部曲”中找到了魂的“巢穴”,人物在笔下奔跑,作品中的“虚拟世界”亦真亦幻地呈现出来,这应该是成功的文学创作吧。
书评作者简介:
殷秀玲,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天津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曾为鲁迅文学院普及部高级班学员。在《文艺报》《天津文学》《天津日报》《今晚报》等公开报刊发表文学作品多篇数十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