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王瑞散文作品《借学费》发于《散文选刊·下半月》2020年第11期；诗歌作品《一坛老酒》发于《牡丹》2020年第9期。

 

文/王 瑞

新学期开学伊始，学生们陆续重返校园。这时，手机微信上传出这样一个笑话视频：我的亲奶奶，我的亲娘哎，我的学费还没凑够，已经开学了。随着那夸张滑稽的阳腔怪调，我的思绪情不自禁回到三十多年前中学时代那个决定我人生命运的暑期开学。

我读初二的时候，平时去学校途中，村里比我年龄大的学生经常胁迫我与他们在路边干沟里打扑克，加上我的“几何课”有点晕车，一时丧失学习的信心，便于暑期放假前两个月辍学了。

那年我14岁，身体瘦弱无力，除了在家放羊、打猪草，便是帮助父母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暑假结束后，新学期开学有一个多星期，一天午后，我在村东河边放羊，看到不远处大路上，三五成群的学生向着学校方向急匆匆地走去。望着他们一路说笑远去的背影，听到校园那“当当当”清脆悦耳熟悉的钟声，我突然觉得很孤寂、很失落，同时也有一种莫名的惆怅。我想重返校园读书。当我把想法告诉母亲，母亲很生气：“让你好好读书，你却天天逃学，都几个月不去学校了，学校还要你吗？”父亲听了深吸了一口烟，说道：“我也想让你继续读书，可是咱交不起学费啊！”父亲的话让我倍感失望。当天夜里我蒙着被子，眼泪情不自禁汩汩涌流出来。

第三天吃过早饭，父亲催我去八里外的二姨家借学费。到了二姨家，我先是到她家开办的烟酒店里玩了一会儿，然后与三个表兄弟到二姨村北边的小河里摸鱼。疼爱我的二姨做午饭时，不仅将我们摸到的鱼儿拌面用油煎了，还烙了几个油饼给我吃。午饭后，我把父亲临行前交代借20元学费的事跟二姨说了。二姨立即说道：“好好好！二姨再急，也得给外甥挤出些学费！”我听了心里十分高兴。没想到，一旁的二姨夫白了二姨一眼，回头注视我一会儿，脸色突然沉下来：“上学是好事，可我听说你天天逃学，还上啥？别拿钱打水漂了。再说，我手里这几十块钱，明天还要到城里进货。”二姨一听十分恼火：“这是咱的亲外甥，你说不借就不借啊！”二姨夫却不温不火，一脸平静地说：“不是我不借，我不想把钱借给一个没有出息的人，即便借钱给他也是浪费，他又考不上中专或高中。”听到这里，我心里阵阵难受，觉得二姨夫说的每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在戳我的心。于是，我对二姨说：“你俩别吵了，我不准备上学了！”说罢，我冲出屋去一口气跑出村外。一路上，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两腮滚滚落下，心里暗暗发誓：“我要重返校园，一定要考取中专或大学，让二姨夫这个势利眼看看！”

第二天，从外面回来的父亲把20元钱递到我手里，语重心长地说：“没本事，连亲戚都看不起，这是我去乡信用社给你贷来的学费。”

本打算在离村不足二华里的本乡中学继续读书，考虑村里的学生大都是为了混个初中毕业证，我不想继续与他们揪扯在一起，只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用心读书考取中专或大学，以此报复二姨夫不借钱对自己的伤害。于是，在邻居的帮助下，我来到离家4公里外的泉阳中学读书。从重返校园那天起，我一改昔日贪玩、学习散漫的坏习惯，每天起早贪黑刻苦学习。为了不耽误上课，我每次徒步上学，都是走一阵，跑一阵，从未因路远而迟到过。每天晚自习九点多下课，我独自一人抹黑回家，在经过两个乱葬岗时，有段时间，内心感到十分恐惧，后来渐渐习惯了便不再害怕。

两年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取界 首师范学校。二姨夫与二姨前来贺喜那天，看到二姨夫我心里很反感，甚至对他有一种仇视。吃午饭的时候，父亲开心地向二姨夫频频举杯敬酒道：“老弟，谢谢你！孩子能考上学，多亏了这两年你的帮衬，要不是你刺激他，他不会好好学习的，让你做了一回‘坏人’。”我一时莫名其妙，后来慢慢地懂了。原来早在一个月前，父亲就打算让我回校读书，并为我准备好学费。为了达到教育我的目的，让我体验生活的艰辛，父亲催我去二姨家借钱之前，已经与二姨夫商量好了，不仅不让二姨夫借我学费，还让二姨夫尽量多说些刺激难听的话，以便让我浪子回头，好好学习。

此时，我恍然大悟，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同时对二姨夫充满说不出的感激。

 

一坛老酒

王 瑞

窖藏一年又一年

把情人的秘密

裹缠一层又一层

多年的枯坐

耳朵掉在南山的豆棵里

眼睛陷在李白《行路难》的泥坑中

十八岁的皓腕

撩出江南一湾风流

胭脂在花瓣上吻出泪痕

浪花的笑声

把莲花的心事戳破

酿了一辈子爱与恨的杜康

与海量的刘伶

下一场没完没了的好棋

进退之间

酒香把凌霄殿冲得东倒西歪

饮下这坛老酒

火辣辣的欲望

撕开天空的红肚肚

卷起呑吐宇宙魔幻般的焰火

把大地裸露的脊背

焚烧成蓊蓊郁郁的山峦

作 家 简 介

 

王瑞，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阜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见于《延河》《散文选刊》《安徽文学》《中国诗人》等刊物。出版诗文集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