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场饭局跌入骗局
2021-09-24 09:53
2013年7月13日,刚大学毕业的我只身前往北京,父亲将我送到汽车站反复叮嘱:“京城水深流急,需处处小心,切莫贪图便宜,谨访上当受骗。”我那时年轻气盛,非常自信,认为自己已经长大,对父亲的叮嘱不但不当回事,反而认为他提醒的实在多余。
时光飞逝。转眼我在北京生活八年了。回想走过的路是那样坎坷曲折,布满酸辛,甚至遭遇一个个陷阱:我曾被风尘女子百般挑逗,遭到黑社会流氓的敲诈勒索,遇到无良房东的算计欺辱,受到过不法分子的拉拢利诱,经历过文友的忌妒诋毁,还有骗子巧舌如簧的坑蒙拐骗……对此,我时刻牢记父亲的教导:做个善良的人,学会吃亏,不损人利己。对那些玩世不恭的人敬而远之,自律、自信、自强不息,脚踏实地,走好人生每一步。
有人说,只要了解人性的弱点,没有人不被侵蚀的。只要知道你的弱点是什么,想利用你、伤害你的人,便找到了成功的突破口。初到北京总想尽快站稳脚跟,不免生出急功近利思想和骄傲自满情绪。虽然做到了“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但当虚荣心与急功近利思想交融在一起,在诗歌道路上快步前行的我,竟然不知不觉从一场饭局跌入骗子精心设计的迷局,令我懊悔万分,痛不欲生。
2017年春,一位青年诗人想举办一场诗歌活动,由于资金短缺,便向我寻求帮助。我离开一家杂志社自主创业己有两年,手头较为宽裕,便赞助他2万元,确保诗会活动如期举行。期间,我刚好路过那座城市,私下里约了几位诗会组织者一起吃饭。此前,我在北京接触的诗人大都是文学前辈,鲜少年轻诗友。酒桌上面对同龄朋友的几句吹捧,我不免有些飘飘然,对他们纷纷敬酒来者不拒,很快进入醉意朦胧状态。没想到,由此做出一件蠢事来。
席间,一位张姓的诗人得知我赞助这个活动一笔小钱,便对我百般热情起来,对我说他有亲戚可以帮我安排到高校工作,张煞有介事地介绍起发论文、评职称的一些事情。当时,我恰好在一些地方刊物发表几篇诗论文章,便通过微信发了过去。他看后立马惊叹地表示:“这些论文可以发表在核心期刊,还能帮我弄个副高级职称,这对于应聘特别有用,也必不可少,只需要交三万元版面费。在北京,我亲眼所见身边有人花几万元甚至更多的钱评职称,听了他的神侃胡吹,不免心动起来。醉意朦胧之际,我亳不犹豫给他转了帐。
然后他让我加一个姓胡的QQ号。胡某(至今我也不知道此人具体姓名)是做学术发表论文的。胡某回话:“论文达不到核心标准,可以帮我把文章结集出版,并且在著作上挂名主编。”而我的诗论只有三四万字,要编书就得向别人约稿。抱着被人尊称老大哥的心理,我愿意花钱办事,想在这件事上做起甩手掌柜,按照他的要求,我给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汇去1.8万元的“书号费”。
没过多久,胡某给我寄来一本书,约有十万字。他说:“申请书号时要有完整书稿,我帮你写了一部分补齐这本书。”当时我很惊讶,书号申请怎么能借用其他书稿,便对他提出质疑。他谎称自己用了半月时间写成的,让我再付他六千块钱。
我对这件事有些隐隐担忧,认为不妥。便去找张,张说,这人一直给人办书号,不是花钱就能买的,得有稿子,况且胡经常帮人做枪手拿书号,然后张信誓旦旦地对我说,“拿书号,必须用完整的书稿才能申请。你现在有了几万字,书号也有了,写完后直接用这个书号就行了,没有理论专著,评不了副高职称,也进不了高校工作”。我当时一心想着去高校工作,便不再犹豫。
没过多久,我看到网上有这本书的宣传,还附带我的照片,但是张某帮我评职称的事,却一直没有着落。原来,评职称需要有工作单位申报,而我己经从杂志社辞职,属于无业青年,根本无法申报,若要挂靠某个单位,要我再交5万元。我这才意识到上当受骗,便没有同意。我问张某出书是怎么回事,书号能否一号两用?张某才说他跟胡某并不太熟悉,是在群里添加的,而且他的母亲正在重病住院,经济上十分困难。我只好再去找胡某,胡某发QQ向我再三保证,这本书最多印十本,给我五本,剩下的由出版社存档,绝不会在社会上流传,让我不必担心。这件事就这样搁置下来。
两年后,也就是2019年5月,我忽然发现这本书在书店上架,还换了一个新的封面,上面赫然写着我的名字,我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
半月之后的一天,我的微博私信上有位微友向我咨询这本书,与此同时有位罗老师也联系我,说起这本书中部分内容与他的朋友李先生十几年前的著作相似。我立即跟罗老师索要了李先生的手机号,并打电话告知。当他知道这本书的来龙去脉,语言温和善意地告诫我说:“将事件写成文字说明材料,就算了,希望我好好写诗”。他之所以这样安慰我,一定是考虑到我当时只有24岁,漂在北京不容易,加之与之说明情况时我的态度极为诚恳,便原谅了我。此时,我除了感激,便是深深的忏悔与自责。
于是,我联系出版社,希望尽快撤回这本书,却碰到一鼻子灰。两年前出版的这本书只有署名,不能证明作者是我,也就是说,书中既无作者简介,也无作者照片,也没有与我签定出版合同。只能说明,我是个“同名者”,我的请求就这样被拒绝了。 我只好再次联系胡某,问他为什么出版社到处卖?第二天,他说出版社加印了300本试销。我提出下架请求。隔了一周,他回复我,如果要撤回得有人承担印刷成本,大约5000元。我实在不愿意为这个骗子的卑鄙行为买单,便与他发生争执。而我又急于消除影响,最后与胡某达成协议,由我出2600元,他出2400元。 很快,我拿到一段关于销毁这本书的视频,约有200本进入碎纸机,而流向社会的几十本书实在无法收回了。我将视频发给李老师,李老师对我的做法表示满意与谅解。
这件事虽然过去几年了,但却给我留下深刻的教训:取得成绩决不能骄傲自满,更不能头脑发热自我膨胀,一朝坠入别人设计的圈套,既丢人现眼,又伤害别人。
从此,我变得沉默,潜心写作,诗歌有了长足的进步,引起许多读者的关注与好评,即便以前某些经常用非常刻薄的语言批评挖苦我的诗评者,读到我诗歌中的筋骨,竟然主动地点赞。我多么感激啊!同时经常告诫自己:今后一定要踏踏实实用心写诗,用情搭建诗歌发表平台,将刊物编的更精彩些,以此报答那些鼓励、关心我成长的文学前辈和朋友们。(王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