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长江少年郎,行吟岭南满头白

2018-11-09 00:10

梦里长江少年郎,行吟岭南满头白

——论柳忠秧诗歌的历史与逍遥

文/ 郑祥琥 (大学教师)

著名诗人柳忠秧(1969—2017),去世一年了。他参评鲁迅文学奖引发的诸多新闻话题,已渐远去。他留给时代的两本诗集《楚歌》《岭南歌》,已在诗坛获得了较大的重视与认可。我与柳忠秧交往有年,我所知道的柳忠秧,是一位极富才华,拥有超强社会洞察力以及很大自律精神的社会活动家、思想者,同时也是一位对诗歌非常热爱,且有很高诗歌创作才能的激情澎湃的诗人。

柳忠秧留下了很多精彩、精美、精到的诗歌作品,但他2017年的溘然长逝,给他的生命留下了某种宿命的“悲情”。以至于我们评价他的诗,也渐渐为“悲情”所笼罩。所以我愿意用他在《伤春》中的诗句“梦里长江少年郎,行吟岭南满头白”,来概括他极不平凡的一生与他激情荡漾、才华横溢的诗歌创作。

一、柳忠秧生平与文学历程

柳忠秧1969年生于湖北省黄冈市新洲县。他的曾祖父柳凤池参加过辛亥革命,故而柳忠秧自少即有很强的家国情怀。1985年新洲县由黄冈地区划归武汉市,成为武汉的一个下属县。所以此后,柳忠秧逐渐地走入了武汉的文学圈子。大概在1984年或1985年左右,柳忠秧获得了湖北省一个文学征文比赛的一等奖。一等奖共三人,其中池莉也获得一等奖。因为这次获奖,柳忠秧在湖北文学界,展露了一点头角。所以现在一些湖北省的老作家、诗人,有印象记得当时柳忠秧作为一个青少年,跟着别人参加过武汉的一些诗歌活动。这些大概就是柳忠秧留给湖北文学界的最初的和仅有的早期印象。虽然这些印象,后来很多人几乎都不记得。

因为所在中学的校长推荐,也许有获奖的因素,柳忠秧获得了到北京鲁迅文学院学习的机会。后来柳忠秧说,算上九十年代以后的,他一共在鲁迅文学院学习过三四次。总体上看,青年柳忠秧是个文学青年,展现过一定的文学才华,但他的文学才华与文学实践,没有让他从武汉的文学圈子里脱颖而出,成长为著名诗人、作家。这一点,柳忠秧有些不服气,他觉得自己在八十年代以来湖北籍的作家诗人里,算是较早崭露头角的一个。

后来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柳忠秧的文学之路就中断了。1992年以后商品经济大潮的涌动,柳忠秧遏制不住自己想南下发展的渴望。他大概在1992年或1993年来到了广州。开始在一家私企工作,柳忠秧自称,他从此展现出了经商与社会活动的才华。有一次,老板因为欣赏柳忠秧,直接奖励了他大概一万块或几千块钱。当时这已经很多了。所以柳忠秧从此以后,几乎就没有再缺过钱。

大约1994年左右,柳忠秧到广州社科院的一个下属单位工作。当时柳忠秧的主要工作是联系一些企业,做一些宣传、推广、评奖活动。柳忠秧在做这种工作时,有特长。他自称,这一阶段,他年年拿第一。也正是因为他有这种才能,大概2002年左右,当时中央党校产业办的一位领导、教授,来广州出差,与柳忠秧相识,发现柳忠秧做文化产业很有才能,于是说:“小柳,以后跟着我干吧。”于是柳忠秧就离开了广州,到了北京,主要的工作也是做一些与文化产业有关的策划、推广。柳忠秧在北京工作了五年。

到2008年的时候,柳忠秧因事去了一趟岳阳楼,当时有些半醉,他猛然抬头望见了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也许是因为某种内在的文学情愫,他被深深震撼了。他感到文学的血液在自己的体内流淌,自己几十年的人生经历、十几年的漂泊经历,突然迸发出来,他诗性大发,想要从事诗歌创作。

他最开始创作了一些古体诗,拿给广州文学界的朋友看,几乎没有人支持他。其中一些人认为既然现代诗当道,就不应该再写古体诗,古体诗已经算不得文学。另一些人则认为他只是突发雅兴,想要附庸风雅,只是一种对文学的大众的爱好而已。2008年11月,柳忠秧结识了长期住在广州的湖北武汉籍诗人野牛。野牛此前不认识柳忠秧,但在八十年代对他有过印象,九十年代初也听说过他。随后,柳忠秧的文学兴致进一步升温,在野牛的鼓励下,他开始创作《楚歌》。这一阶段,柳忠秧提出了自己诗歌中的核心理念:“自君天下”。

我与柳忠秧是2009年3月结识。我看到的最初版本《楚歌》,共十几章。后来他又逐渐修改,在2009年年中扩充为27章,2011年左右,又扩充为50章。我最开始看到的柳忠秧作品,包括《楚歌》十几章,及其他律诗、绝句近百首。我看到他的《四十自画》:“身心只许汉与唐,善使风骨著文章。出自楚泽擎天勇,醉爱太白动地狂!”再加上初版《楚歌》中的一些诗句“夜读春秋寻大义”“心怀李白笑孔丘”等,我已确信,这是一位很有才气、傲气、进取心的古体诗人。后来柳忠秧不断进行诗歌创作,不断参加或组织诗歌活动、研讨会。在润色《楚歌》之外,他又创作出了《岭南歌》等大量作品。直至2014年因参评鲁迅文学奖,引起很大社会反响。

如果简单来概括柳忠秧的文学生涯与文学功绩,那我想就是:早期他是一个文学青年,他的文学活动一度中断,但2009年以后,以柳忠秧为中心,包括武汉大学樊星教授、华中师范大学李遇春教授、诗人野牛以及笔者等在内的众多文学评论家、诗人一起,共同为古体诗复兴摇旗呐喊。网上有很多网友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专家学者,对柳忠秧的诗评价那么高。我想问题主要在于,在中国文学发展的特定时期,柳忠秧高擎“古体诗复兴”的大旗,所到之处,必然会得到大量文学专家、教授学者的支持与叹赏。

二、柳忠秧诗歌的历史与逍遥

柳忠秧诗歌有着强烈的家国情怀。从他的《楚歌》来看,他有着强烈的“楚人情结”,而从他的《岭南歌》来看,他亲身经历了岭南的改革开放,不禁要为岭南放声歌唱。所以从这些方面来看,甚至可以定义柳忠秧为一位爱国主义诗人。他爱中国的土地,爱长江,爱岭南,对国家的改革开放,评价很高。因为改革开放,改变了柳忠秧的命运。

他的诗“梦里长江少年郎,行吟岭南满头白”,写尽了他的一生。他生长在长江边上,始而武汉,继而北京,再而广东,他行吟在岭南大地,目睹了中国改革开放给中国大地带来的勃勃生机。所以他在《岭南歌》中高唱“春波浩荡裂高穹”“南粤大地风雷动”“长海高天”“浪漫河山”,他希图写尽岭南的历史与现状、经济与文化、市场与民间。在当代中国的大地上,柳忠秧虽则一度像屈原一样行吟、醉问,但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就是“‘日啖荔枝三百颗’,柳郎独唱岭南好!”

因此,柳忠秧《楚歌》《岭南歌》《圣美大江》《天下洞庭天下楼》《天下江山黄鹤楼》等诸多诗歌作品形成的整体,基本上称得上是对先秦以来,尤其是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历史的诗性评价。从这个意义上,柳忠秧的诗,称得上是“史诗”,或至少带有强烈的“史诗性”。因为柳忠秧在诗中要咏史,史书上的记载、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包括与历史有关的人文景观、地理景观,都是柳忠秧诗歌创作的原材料,甚至是基本材料。柳忠秧通过对这些或零碎,或完整的历史材料的把握,运之以个人笔触,加之以个人情感,引之以个性思考,汇之以诗性词汇,形成了《楚歌》《岭南歌》等一篇篇“历史大诗”。这些作品往往大开大合,有着极其强烈 的个人情感,读者很自然会被诗人带入历史深处,而诗人则时而激情澎湃,时而大悲大痛,时而引吭高歌,时而醉酒低吟。以至于柳忠秧作为诗人的形象,在他的诗歌中“活”了起来。

另一方面也要看到,柳忠秧诗歌虽然灌注了他对历史的感悟,但历史并不是他的包袱,在沉重的历史中,他寻求逍遥。这种逍遥,体现在作品与生活的两个方面。他参评鲁奖的现代诗集叫“自由天下骑黄鹤”,这是他作品《天下江山黄鹤楼》的最后一句。该诗2012年发表,是他在《楚歌》《岭南歌》之后的又一佳作。当我最初读到这首作品时,眼前一亮。柳忠秧在诗中说他要做自由之仙人。这正如庄子所谓的“逍遥游”,柳忠秧要逍遥于世上。

“逍遥”,并不单纯是柳忠秧的某种理想,客观来说也是他人生中后期的实况。九十年代中后期以后,尤其是新世纪以来,柳忠秧基本就是诗意的栖息在了中国的大地上。他自称他的人生就是“京九线”,北京、武汉、广州三地来回。总体来看,在生活上,柳忠秧体现出了财务自由为基础的一定程度的精神与物质自由。写诗,正是柳忠秧逍遥人生的极致。

最后,值得特别指出的是,在柳忠秧诗歌的历史部分,他有对英雄的推崇,甚至对帝王的推崇。柳忠秧曾表示他并不是“推崇帝王”,他只是推崇英雄,因为帝王往往是中国历史绕不过去的英雄人物。因此柳忠秧的逍遥,有很强的古典成分。往高处拔高来说,他带有某种古代隐士的精神特征。但柳忠秧并不是隐士,最多是说柳忠秧的精神层面,带有一定量隐士的精神特征。但是用陶渊明的隐士特征来概括柳忠秧精神世界,显然不对应。我觉得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话,最能代表柳忠秧的精神特征,就是“迁客骚人”。华侨大学庄伟杰教授评价柳忠秧诗,说他有“骚气”。我认为是恰当的。因为古人解《离骚》的“骚”字,一是牢骚,二是忧愁。柳忠秧的诗,既有牢骚,又有忧愁。所以他要超脱现实,要喝酒,要日夜写诗,要“骑黄鹤”,最终达于文学的自由世界,达于精神的逍遥境地。

来源:北京城市未来文化艺术中心

供稿:柳恩铭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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