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日历

2017年6月30日

奔跑是青年作家王忆面对人生的姿态。身患小脑偏瘫无法行走，南京青年作家王忆的大部分时光在轮椅上度过。从小被教导自立自强的王忆明白，精神不能跟着身体一起残障。坚定踏上文学之路，她用一根手指敲击键盘，出版《轮椅上的青春》《爱，不能等》《等待春天》等作品。写作于她而言，是心灵的抒发，也是一场汗流浃背的体力劳动，这“键盘上的马拉松”，她却越跑越精彩。一如她在诗中所写：你若问我/轮椅上的青春是怎样的/我会告诉你/轮椅上的青春总是走走停停/每一处都足以逗留欣赏……

今日故事

从出版诗歌到随笔集，再到发表小说，南京青年作家王忆一路马不停蹄地追，夜以继日地赶，在轮椅上的奔跑竟然同样有力。这两年，王忆的“大事记”相当精彩：2018年加入中国作协；被南京市残疾人工作委员会授予“残疾人自强模范”荣誉；同年，“王忆诗歌作品研讨会”在京举行，这是中国作协首次为残疾作家举办研讨会。今年，她又推出了随笔集《在轮椅上奔跑》、诗集《在静寂里逆生长》，由著名作家范小青作序的小说《冬日焰火》即将付梓。

先深吸一口气，然后把面前的一张纸巾轻轻吹起，动作持续3秒钟；深吸气，吸饱后发“a”音，再持续3秒钟……这些对正常人来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王忆正一遍一遍费力地练习。记者登门造访，王忆暂时停下，纯真的面庞绽放，喉咙里咿咿呀呀，是在和记者打招呼。在一旁的王忆爸爸介绍，女儿刚刚做了双侧颈动脉鞘交感神经网剥脱术，在配合医生完成一段时间的康复练习以后，她的语言功能将会得到显著改善，有望借助言语而不是书面文字与人交流。

王忆在病床上与医生合影

“人间沙尘坠落掌心的力度，恰巧是词句浮动篇章的温度……”这是王忆最新诗集《在静寂里逆生长》中的诗句。和前期作品相比，此时的王忆对语言的锤炼更筋道，蕴含的思索也更深刻。青春时期的浪漫歌吟毕竟会远去，到了三十而立的当口，王忆希望，自己的作品将是醇厚、沉静而有力的。

诗人叶橹这样勉励王忆：“我不想一味地用赞歌来颂扬你，因为摆在你面前的道路依然漫长而艰难。生理条件的限制导致你无法接触更广泛的现实生活，这使得你的很多诗只能靠挖掘内心而落笔。但对一个作家来说，如果没有对现实生活的丰富性和复杂性的体察，他就不可能具备深刻的内心生活。”

如何让轮椅上的奔跑依然真实而“及物”？今年春运第一天，南京南站，王忆又一次勇敢地来到了大庭广众下。她主动提议，联合出版社举行“温暖春运路，把爱带回家”诗歌朗诵及赠书活动，为那些从四面八方踏上返乡列车的人们送上文字的温暖。

“当看到有那么多旅客读者愿意驻足聆听诗歌朗诵，或是排队等我签名赠书，我觉得那就是我们带给彼此温馨的时刻。”王忆在个人微信公众号中写道，一种被需要、被认可的感觉在她心中暖暖升起，“文学、文字是我最宝贵的财富，那些旅行箱里装着的是人们在外打拼一年积累的财富。再加上一本温暖的小书，他们的行囊就成了载满喜悦和幸福的包裹。”

优秀的灵魂无残疾。“身体的巨大局限却反向打开了王忆的精神视界，语言和想象成为了她飞翔的翅膀。”著名诗歌评论家霍俊明说，“她用积极的诗歌话语方式予以自我的精神提升和生命拓展，她用诗歌完成自我的命运形象，甚至她用诗歌逼退了生命的阴影和命运的不公。”

抛开身体上的障碍，王忆和同龄人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会追剧，爱自拍，有时出去看电影，还会为了创作喝最浓的咖啡熬最深的夜。不同之处可能是，她和“怪兽”搏斗时更坚韧、更勇敢，身体给她带来的不便，她坦然受之。有件好玩的事，最近王忆去康复医院，几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医生在评估之后，得出了她“说话气短”的结论。幽默又无奈的王忆把内心戏写进诗歌：我又不是什么英雄/何来气短之说？

生命贵在折腾，这是王忆收获的人生感悟。王忆说她特别希望，人们能首先把残疾人看成人，尊重他们的思想和情感，以及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凭借自己的思想和智慧，残疾人怎么就不能实现理想呢？我想对那些曾经总说我瞎折腾的人说：真抱歉，我依然在折腾，并且就快把自己折腾出来了。所以，往后余生，我还要继续折腾下去。”

图片来自王忆个人微信公众号“小文忆”

本报记者 冯圆芳